第(2/3)页 江南睨着他笑道:“你说过的话要不要我给你重复一遍?是谁差遣你去请人的?快说实话,若有半句不实,我拆你的骨、剥你的皮!”说到后来,声色俱厉,完全是学那汉子刚才的口吻。 那汉子气得发昏,闭嘴不答。江南道:“好,就让你先尝尝我点穴的滋味。待你尝到够了,我再给你拆骨剥皮!”那汉子忽觉体内似有无数小蛇乱咬,痛得他死去活来,当真是拆骨剥皮亦不过如是。原来江南这一手点穴法却是金世遗以前教他的,金世遗的点穴法传自毒龙尊者,独创一家,在各派点穴手法之中,最为古怪,也最为厉害,共有七种不同的手法,功效各各不同,江南这一手乃是最易学的一种,学的人不必有深湛的功力,可是却已叫那汉子禁受不起。 江南看那汉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甚为不忍,心道:“这厮倒是条硬汉子,他若不说,我只好将他放了。莫不成我还真会拆他的骨剥他的皮么?”心念方动,忽听得那汉子叫道:“我愿说啦。”江南大喜,冲口说道:“真是脓包!”说出之后又怕他再硬下去,急忙改口说道:“虽是脓包,能屈能伸,也算个大丈夫!”说话前后矛盾,给旁人听到,定然笑甩牙齿,但那汉子痛得厉害,哪里还会去取笑他,赶忙说道:“小爷,你快问吧,你问一句,我答一句。”江南道:“谁差遣你去请人的?”那汉子道:“我们的舵主。”江南道:“呸,谁识得你们的舵主?到底姓甚名谁?”那汉子道:“郝达三。”江南“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泰山派的掌门人,那是山东道上二流的角色!” 其实江南根本就不知道有一个“泰山派”,更不知道郝达三的武功底细,不过,他以前曾听得陈天宇与萧青峰谈论,说是武林中派别虽多,却以少林武当两派人才最多,声望最高,其次则是峨嵋、青城两派,除了这四大派之外,天山派弟子虽然不多,但每一代都有杰出的人物,隐隐然有领袖群伦之概,不过因为天山派僻处西陲,对中原武林的纠纷极少参与,故此天山派可说是独树一帜,不在四大宗派之列。江南一听这个泰山派并无名气,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熟悉武林情况的大行家,便信口胡诌,骂郝达三是山东道上的二流角色。其实郝达三虽然远远不足与少林武当等派的掌门人相比,在山东道上却的确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 那汉子见江南如此蔑视他的舵主,当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可是被他的点穴法所制,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听得江南又问道:“你们邀请了些什么人?”那汉子道:“我们的舵主交游广阔,邀请的人多着哩,我也不全都知道。”江南道:“就你知道的说。”那汉子道:“有白马杜平、金刀邓茂、盘龙拐许大猷、震山帮帮主赵铁汉等等。”这些名字,江南一个都未听过,“哼”了一声道:“全是三四流的角色!”那汉子道:“你所问的,我都说了,哎哟,你,你——”金世遗教江南的这一手点穴法,被点了穴道之后,时间愈久,便痛得愈为厉害,那汉子禁受不起,额上的汗珠,好像黄豆般大小,一颗颗淌了出来。江南瞧着不忍,说道:“好,最后再问你一件事情,你们与杨家的约会,定在何时?”那汉子道:“就在今晚!”江南嘻嘻一笑,伸手在他背上一拍,那汉子的痛楚立时消失,可是仍然不能动弹,而且连话也说不出了。原来江南只是将那独门的点穴法解了,却另外用一般的点穴手法,点了他的麻穴和哑穴。江南将他摆布得服服贴贴之后,呲牙咧齿地笑道:“你好好地睡一觉,待我查清楚了你所说的都是实话之后,再回来放你。”将他提起,一把抛入草堆,还怕给人发现,再取了一堆干草,将他盖得密密实实,这才走了。 江南一路走一路想道:“好在便是今天晚上,那么我就为杨柳青母女耽搁一天,也误不了公子的大事。”他可没有考虑到若是打败了又怎么样,心中所想的只是那个俏皮的小姑娘。傍晚时分,他到了杨家庄外,但见好大的一座庄院,在山坡上依着山势建筑。杨家背山面湖,山峦起伏,湖平如镜,风景甚佳,江南心道:“怪不得绛霞这小姑娘长得那么秀气。”山路崎岖,不便策马登山,好在江南的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大宛良驹,便即将它放了。那马自在湖滨吃草,江南则在暮色苍茫之中,悄悄地从侧面僻静之处登山,心中想道:“这小妮子一定想不到我会来给她助拳,哈哈,患难之时,始见朋友,我江南本就是一条汉子!”想到得意之处,自言自语,几乎要笑出声来。 山岗秀草没胫,江南正在行走,忽听得背后有沉重的脚步声,江南在草堆中一伏,侧耳细听,但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三哥,你怎的会着了人家的道儿,被埋到草堆里面去了?我真不相信那小子居然有这等功夫。”江南一听,似是今日在茶亭上所遇的那个瘦长汉子,便在草堆里偷偷张望出来,只见来的共三人,一个铁塔般的大汉走在前头,刚才被他拷问的那个胖汉走在中间,他的同伴,那个瘦长的汉子走在最后。那胖汉满面通红,身上还黏着许多草屑,听他们所说,原来是那个瘦汉子听到他在草堆里的呻吟之声,将他救出来的。至于那个铁塔般的汉子,大约是瘦汉请来助拳的。 那胖汉给他的同伴嘲笑,甚是尴尬,半晌说道:“你别看轻了那个小子,那小子是身怀绝技,点穴功夫的神妙,世上只怕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他将江南的武功大大夸张,用意不外替自己解窘。江南一听可就乐开了,心道:“这家伙还算识货,我刚才实是不该将他那样折磨。”那瘦汉道:“这么说,你竟是心服口服了?”那胖汉道:“技不如人,岂容不服?据我看呀,不但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咱们的帮主出手,也未必准赢!他口气好大,说咱们的帮主也不过是二流角色呢!”那铁塔般的汉子乃是震山帮的帮主赵铁汉,他和泰山帮主郝达三是最好的朋友,听得勃然火起,“哼”了一声道:“那小子问你邀请什么人,你提到我的名字没有?”那胖汉道:“第一个就提你老,他说——呀,我可不敢转述。”赵铁汉道:“大约是在骂我吧?是他骂的,与你无关,说吧!”那胖汉道:“骂倒没有骂,不过他说你们都仅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赵铁汉大怒道:“哼,我若遇见了他,拆他的骨,剥他的皮!” 忽听得草丛中有人“咭”的一笑,原来江南听得那胖汉对他大捧特捧,终于忍耐不住,从心底里笑出来。那胖汉叫道:“呀,就是这个小子!” 赵铁汉大喝道:“好,我且看你是几流角色?”别看他身体魁梧,跳跃却是甚为灵活,声到人到,呼的一声,便向江南痛击,江南一个转身绕步,反手一点,嘻嘻笑道:“你怕不怕我世上无双的点穴功夫?”笑到一半,便已笑不出来,原来赵铁汉的外家功夫在北五省数一数二,拳似铁锤,掌如利斧,哪容得江南近身,江南点不中他的穴道,反而给他的掌缘削了一下,痛得有如刀割。那汉子看得阴阳怪气地笑个不停,那胖汉道:“人家的绝技还未出呢,你看人家能够和赵帮主拼到三十招,这点能耐,就比你强!” 江南的武功其实与赵铁汉相去颇远,不过,唐经天、金世遗、陈天宇等人,都曾零零碎碎地指点过他一些功夫,虽然不能整套地运用出来,但他所学的都是上乘武功,一鳞半爪,足以骇人耳目。赵铁汉初初和他交手,未知他的深浅,又听得郝帮主的手下人说得他的点穴法那末神奇,心中亦有点惧意,但恐为他所败,落不下台。故此在开头的十余二十招,还真不敢和江南抢攻,只仗着刚猛的掌力来防备江南欺身偷袭。 待到三十招过后,赵铁汉已试出江南的功力,大为奇怪,心中想道:“这小子的功力只配做我的徒弟,但他那精奇的手法却比我的师父还强,这是什么道理?”这时他已自知立于不败之地,但也还有点忌惮江南那些古怪而又每招不同的武功,待再过了三十招,但见江南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手,不禁哑然失笑,想道:“敢情这小子是从各处偷学来的?”虽然觉得他的来历奇怪,但已是毫无惧意,当下掌法一变,左手用摔碑手,右手使金刚拳,掌如巨斧开山,拳似铁锤凿石,手脚起处,全带劲风! 江南给他迫得透不过气来,心中暗道:“糟糕,糟糕,这回可泄了底了!”心念未已,赵铁汉忽地双臂箕张,向外一展,江南双掌被封,百忙中用了陈天宇所教的一招“弯弓射虎”,招数是用对了,但功力不够,哪搬得动赵铁汉的手臂,只听得赵铁汉哈哈一笑:“叫你看我这三流角色的本领!”左臂一压,登将江南的双手圈住,右手一下子便叉住江南的咽喉。那瘦汉子取笑他的同伴道:“喂,怎么不见他使绝技了?” 江南头筋毕露,被他叉住咽喉,连叫也叫不出声。赵铁汉冷笑道:“你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老子,我便放你。答不答应?”江南心道:“我只有一个老子,若再叫他老子,这是辱及亲娘的事情,万万不能答应。”主意打定,一味摇头,赵铁汉越叉越紧,江南险险就要气绝,连摇头也没有气力了,但仍然是满脸倔强的神色。 正在性命危急之际,忽见赵铁汉怪叫一声,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右手虽然仍叉着江南的咽喉,却已是松弛无力。江南深深吸了口气,奇怪之极,但见赵铁汉的舌头越伸越长,连头发也散乱了,好像不是他叉着江南的咽喉,反而是江南叉他的咽喉一样,那形状就像个吊死鬼,江南叫道:“喂,你干什么,你吓我我就怕了你么?”他口说不怕,其实心中十分害怕。那瘦汉只道江南真的使出了绝招,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和那胖汉一道,拔脚飞奔! 忽听得赵铁汉又是一声厉叫,双手一松,仆地不起,七窍流血,面如死人!江南叫道:“我的妈呀!”竟然也给吓得晕倒了! 江南好像做了一个怪梦,迷迷糊糊中但觉身子轻飘飘的似是悬在半空,眼前出现无数牛头马面的幻影,江南想叫却叫不出声,心中想道:“糟糕糟糕,一定是吊死鬼勾去了我的魂魄了!”忽然那些幻影又不见了,有一个好似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别慌,别慌,今天我叫你做一个名扬四海的英雄!”耳畔风声呼呼,俨若腾云驾雾,忽然间又好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一切归于寂静。 江南试试睁开眼睛,“咦,这是什么地方?”但觉身子好似被夹在两块木板之间,不能转动,却又有耀眼的灯光从两面射来,江南定了神,渐渐清醒,奇怪极了,他发现自己竟是蜷曲在一块匾额的后面,而且似是被人点了麻穴,无法动弹。 下面是一个宽大的厅堂,摆了几十张方桌,每张桌子上有两个酒壶,江南几乎疑心还在梦中,想道:“难道是阎王爷爷请我赴宴么?”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妈,今晚的场面可真热闹了,有那么多的人要来吗?”江南怔了一怔,但见两个女人走了出来,竟然是杨柳青和她的女儿邹绛霞。 江南咬了咬舌头,很痛,分明不是梦了。那是谁将自己弄到这里呢?他想呀想的,越想越是糊涂。 只听得杨柳青叹口气道:“你这孩子端的不知天高地厚,今晚乃是鸿门夜宴,你当是去喝喜酒么?”邹绛霞问道:“爹爹请了多少人来助拳?”杨柳青道:“请的不少,到的只有十位。”邹绛霞道:“他们那边呢?”杨柳青道:“共收到了三十四份拜帖,照江湖上的规矩,来的当是三十四人了。嗯,你点一点席数,是二十四席么?”邹绛霞道:“不错,是二十四席,每席二人,你和爹爹另外一席,那么不是还空出两席么?”杨柳青道:“这两席是准备有不速之客到来的。”邹绛霞道:“他们的人数岂不是比咱们多了两倍有多么?”杨柳青又叹口气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若是你外公在世,各路豪杰,即算咱们没发请帖,只怕他们也会赶来。你瞧那块匾额!”江南心头一跳,只当是杨柳青发现了他,只听得杨柳青续道:“那块匾额我还记得是你外公六十大寿那天,北五省的一百二十四位英雄联名给他送匾的,上面题的是武林硕望四个金漆大字,距今刚好是三十年,难道真是如俗话所云,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么?”原来她是有所感慨,并非发现江南。 邹绛霞秀眉一扬,说道:“咱们虽然人寡势弱,也不应失了外公在世的威名。”杨柳青道:“这个当然,你妈平生几曾向人认过输了?”邹绛霞道:“那个向咱们挑战的和尚是什么人?” 杨柳青道:“那个野和尚,我只知道他的俗家名字叫做郝浩昌,是大力神魔萨天都的徒弟。”邹绛霞道:“大力神魔?这名字好熟,嗯,我听爹爹说过,他是与外公同一辈的大魔头,不是早已死了么?”杨柳青道:“不错,连他的徒弟,也只死剩了郝浩昌一人了。大力神魔萨天都有一个孪生的哥哥名叫八臂神魔萨天剌,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弟子了。”邹绛霞道:“就是那个也做了和尚的董太清吗?三十多年之前,他曾被外公打折一条臂膊,那一年咱们去天山找唐叔叔的时候,曾碰见过他。嗯,我明白啦,郝浩昌是为了他的师兄报仇来的。”杨柳青道:“那一年要不是冯琳劝解,我早已把他的眼珠打瞎,哼,董太清自己不敢向我寻仇,郝浩昌却反而替他向我寻仇来了,真是笑话。”江南心中暗笑:“这位杨姑姑比我还会吹牛!”原来那次杨柳青与董太清在路旁的酒肆相逢,董太清以一条铁臂斗杨柳青的神弹,江南也曾在场目击,要不是冯琳及时来到,杨柳青当场就得大大吃亏。江南又想道:“董太清还怎能向你寻仇,除非他从棺材里爬起来,不,他死时连棺材也没有,除非他能从冰川里爬起来。”原来董太清与另一个大魔头赤神子上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找寻仙草,已在冰川里冻毙了(事见《冰川天女传》)。这件事情是陈天宇告诉江南的,因为那一次上珠峰探险,唐经天与金世遗也曾参与,而且金世遗就是在那一次失踪的。 杨柳青母女却似乎还未知道这件事情,邹绛霞道:“妈,你忘记啦,冯阿姨当时不是说过,不准董太清再向你寻仇吗?奇怪,他的师弟怎能不知道冯阿姨的禁令,难道他的师兄没告诉他?妈,咱们不用怕了,就是这次打输,冯姨也定会给咱们报仇。”杨柳青道:“霞儿,就算我这次给人家打死,也不许你去求告冯琳,咱们杨家的人,从来不要人怜悯,也从不去哀求人家。”原来杨柳青与冯琳素来不和,冯琳也曾不止一次地拿她开过玩笑,这些事情,杨柳青当然不会说给女儿知道(三十多年之前,杨柳青曾经是唐晓澜的未婚妻,唐晓澜却爱上了冯琳的姐姐冯瑛。故此冯琳常常为了姐姐的原故,将杨柳青捉弄)。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