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武功尽失-《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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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虽难听,那面上巧笑嫣然,叫人生不出半点恼意来。贺泽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你莫要瞧不上我,我与封君扬相比,不过是真小人与伪君子的区别。”
“确是如此,还真算得上半斤八两。”辰年点头,停了一停,忽地又问道,“我是真心不明白,你们怎么就瞧上了封君扬。早前在青州,你们不是还想杀了他吗?岭南单家的那一掌夺魂,可真是差点就夺了封君扬的小命,当时我可就在他身边。”
贺泽闻言抬眼看辰年,却是不肯说话。
辰年笑笑,道:“莫要瞒了,便是封君扬那里都早知道了是你贺家做的,他又不傻。”
贺泽不由得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说道:“早前我的确不知情,后来才知那事是叔父借封家老三的手做的,他一直不喜封君扬。现在想来,还是叔父看得更远一些,封家若是传给了封老三,哪里还会有后来这些麻烦事。”
辰年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情绪,指尖翻动棋子的速度却不自觉地快了些,她像个小姑娘一般皱了皱鼻尖,道:“还真都被封君扬猜着了!”
贺泽被她这孩子气的表情惹得发笑,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上当,故意逗她道:“封君扬都知道什么了?”
“清风寨的二当家文凤鸣还有杨成的管家杨贵,那兄弟两个都是你们贺家的人吧?对了!”辰年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直直看向贺泽,道,“还有那个逃了的单立坤,封君扬说他们都是贺家早前埋下的棋子,为的就是图谋青、冀两州!”
贺泽笑道:“叔父撒出去的棋子多了,姓文的那兄弟两个,倒算是成了些气候的,只是太蠢了些,本是好好的一盘棋,竟然叫他们两个给毁了。离间清风寨与青冀两州的方法千千万,那兄弟两个偏选了最蠢的一个。”
辰年面上平静无波,手上却将那棋子捏得死紧,也亏得她现在毫无内力,否则怕是已将那棋子捏碎。她将棋子不轻不重地落在棋盘上,幽幽叹道:“只可怜那无辜死去的八百家眷。”
贺泽瞥她一眼,瞧她面上并无多少悲伤之色,多少也有些诧异,故意问她道:“听说你当时也差点死在飞龙陉,还是封君扬冒险动用了云西的飞龙令,这才救下了你,可是真的?”
辰年神色自然,应道:“是啊。我与他本是和那些家眷一起动身,全因一时兴起去了甸子梁,这才躲过了一劫。可见也是天意,该着他封君扬得那青、冀二州。”
贺泽笑笑,道:“天意不天意的,倒是没料到你会长在清风寨里,就在文凤鸣眼皮子底下。若是早知道你的下落,叔父定会……”
辰年打断他的话:“若是早知道我的下落,现如今被关在小院里的那个傻女,就该是我了。”她脸上难掩烦闷,赌气般地把手中棋谱往棋盘上一丢,砸乱了那棋局,又抬眼去看贺泽道,“十二哥,我心里闷得慌,你带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她从未这般对他软语相求过,贺泽不禁有些受宠若惊,略一迟疑,竟就真的站起身来,道:“走,我带你出去。外面冷,你穿厚些。”
辰年忙叫外面的侍女取了皮毛大氅来,穿戴好了同贺泽一起出门。外面已是连下了几日的雪,这两日才刚放晴,贺泽本想叫辰年坐车,辰年却是不肯,只道:“好容易才能出来一回,谁还要坐车啊,我要骑马!”
贺泽拗不过她,只得叫人给她牵了坐骑出来。两人骑马往城外而来,在江边旷野上策马撒了会儿欢儿,辰年勒马立在江岸上,望着滔滔的江水出神。贺泽见状,不禁催马凑了过去,问她道:“看什么呢?”
辰年转头向着他粲然一笑,半真半假地答道:“看江水啊!只要看一看这天地间的大山大水,就觉得人生一世,无论长短,便是只能再活一日,都该坦坦荡荡,肆意快活才是!”
她此刻眼神明亮,双颊通红,虽没了之前的娇媚,却另有一种勃勃生机。贺泽怔怔看她,似是有些迷惑。辰年那里却已是拨转了马头,往城内方向飞驰而去。
腊月十六,贺臻从靖阳前线返回,与贺泽等人说道:“鲜氏大军已在关外集结,很快便要南下。眼下我军不过两条路,一是加紧攻下靖阳城,凭关固守,拒鲜氏于关外;二是退守豫州,先放鲜氏入关,再慢慢图谋。”
贺泽想了一想,出列朗声说道:“侄儿愿为叔父夺下靖阳。”
不想贺臻却只是笑了笑,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这两个选择,一个激进,一个保守,便是贺臻身边的心腹要员也分作了两派,争论不休。又因着快到年关,军政繁忙,贺臻回到泰兴几日,才不过见了辰年一面,瞧她性子依旧那般倔强,丝毫没有服软的迹象,便就笑笑作罢。
这一日,辰年又去隔壁寻白先生学棋,想从他那里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为何她内功毫无起色。不想才刚刚落了几子,话题还未引到练功上,就见贺臻身边的心腹曹容匆匆而来,急声与白先生说道:“将军遇刺,白先生快过去看看。”
辰年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曹容,又去看白先生。白先生面上却依旧是带着些笑模样,不慌不忙地从一旁取过双拐,问曹容道:“什么人这么有本事,竟能伤了你家将军?”
曹容虽然急迫,却也不敢催促白先生,只在他身后紧紧跟着,答道:“倒算不上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将军一时没防备,这才叫人得了手。”
他这样一说,叫辰年也不觉好奇起来,正好白先生回头看她,问道:“丫头,你可要跟着过去看看?”
辰年想了一想,起身应道:“好啊。”
她穿好大氅,随着白先生一同赶去贺臻院子。那院子内外的守备明显比往日里森严许多,屋外更是立着不少军中将领。辰年心中一凛,忽地生起些不祥之感,她本就落在白先生之后,略一迟疑,在廊下停住了脚,低声问曹容道:“将军是在哪里遇刺的?”
曹容答道:“将军在军中遇刺,刚刚被送回来。”
辰年又问他道:“刺客是什么人?可抓住了?”
她只追问刺客情况,却不问一句贺臻的伤势,这叫曹容心中有所不喜,只答道:“已抓住了,十二公子正在审问。”
辰年瞧出曹容态度,不好再问,便用手拢着披风立在廊下,暗暗思量到底会是谁能军中刺杀贺臻。不管是哪方势力,只要不是叶小七就好。按理说叶小七不过一个校尉,就算能得贺泽一些看重,也无法近距离接触到贺臻,再者说他之前只是怀疑清风寨之事与贺家有关,这么短的时间,该还不能确定才是。
便是这样劝着自己,辰年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她微微低头,垂目不语,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却不知早已引得众人侧目。初时还有人误以为是芸生养病归来,却有那认得芸生的,向着同僚暗暗摇头,示意这个女子并不是贺家的芸生小姐。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屋内出来传贺臻的命令,叫那些军中将领先行回去,然后便转向辰年,恭声说道:“云初小姐,将军请您过去。”他声音虽是不高不低,却也被许多有心人听入了耳中。
贺臻显然是有意在众人面前点破辰年的身份,辰年心里清楚,却因着担心刺杀之事与叶小七有关,不得不暂时忍下脾气,进入屋中。贺臻人在内室,身上已套了件半旧长衫,看不出伤在了何处。他先派人送了白先生回去,又将屋中仆从尽数屏退,这才抬眼看向辰年,道:“你能前来,也算稀奇。”
辰年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回道:“实在是无聊得很了,好容易有点热闹,怎么也要过来看看。”
她这般说话,贺臻面上却不见怒色,只淡淡看她一眼,道:“这两日就搬去内院吧,封氏那里,不足为虑。”
“怎么?这就打算叫我认祖归宗了?”辰年讥诮地笑笑,又问道,“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派人教导我如何做好一个世家小姐,好嫁去封家?”
贺臻忽地说道:“辰年,我知你现在是个什么心思。”
辰年轻轻挑眉,看向贺臻,问道:“什么心思?”
贺臻道:“你不愿入局,可知这世间本就是场无边无际的棋局?不管你愿不愿意,从出生那一天起,就已经沦为这棋局上的一粒棋子。不只你,也不只我,这世上之人皆是如此,不过只是落子的地方不同而已,或是默默无闻,或是惊天动地。”
辰年笑笑,道:“贺将军,你真是好生唠叨,你这棋子论调颠三倒四说了几遍,我若要听,还用你说这么多回吗?我既然来了这世上,就不是为了做什么人的棋子,若连进退都要受人操控,我宁可跳下这棋盘,摔个粉身碎骨。”
贺臻看出她仍存逃脱之心,默默看她片刻,道:“辰年,你武功已是恢复不了,当初白先生给你疗伤时动了手脚,后来给你的那些固元丹更是另有功效。你经脉已废,莫说是出嫁前你不会恢复半点功力,便是日后,也再无法修习任何内功心法。”
这一击实在太过于沉重,辰年闻言僵在椅中,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死死地盯住贺臻不放。
贺臻不动声色,只问她道:“你恨我?”
辰年缓缓答道:“恨之入骨。”
贺臻听了却是说道:“是你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你只看到了白先生的和气可亲,可知他有‘鬼手’的称号?这样的一个人,凭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自是有目的,才会这般。”
辰年双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咬牙说道:“便是我逃脱不了,我也不会任你摆布。”
“我知。”贺臻轻轻点头,“我说了,我知你现在是个什么心思,只是,你也死不了。你若死了,那叶小七也就死了。”
听他拿叶小七的生死来要挟自己,辰年顿知今日之事定然另有玄虚,再按捺不住,猛然站起身来,怒声骂道:“贺臻!你卑鄙无耻!”
贺臻不惊不怒,淡淡说道:“坐下。”
辰年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只冷声问他道:“叶小七现在何处?”
贺臻答道:“他今日出手刺杀我,人被关在军中,正在审问。”
“他刺杀你?他不过一个小小校尉,又是在贺泽军中,纵是查到了你是害清风寨家眷丧命的元凶,又如何靠得近你?”辰年冷笑,怒道,“贺臻,你该是早就查清了我和叶小七的关系。要拿他来要挟我,就直接来找我便是,何须这般不嫌麻烦,绕了个大圈去设计他?”
贺臻不料辰年会一眼识破,看她两眼,方道:“辰年,我以身犯险,挨他叶小七一刀,除了为你,也是有些惜才。那叶小七是员猛将,大有前途,若是能为你所用,日后必然会是你的一个得力臂膀。”
辰年顿时明白过来,讥道:“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既可以拿叶小七的性命来要挟我,又叫叶小七承我的大情,他只会自责拖累了我,殊不知全是因着我的缘故,才叫他跟着受了连累!”
“是一箭三雕,”贺臻沉声说道,“还有封君扬那里,我也为你铺好了路。”
辰年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觉嘲道:“是啊,我竟忘了还有封君扬那里。我之前与他把话说得那样决绝,若是再回头嫁他,未免会被他瞧不起。多亏你给了我这样一个台阶下,叫他认定我是不得不为,实在是妙!”
“只有这般,你才能继续掌握主动。封君扬辛苦哄得你回头,哪怕日后情爱转淡,他也会对你倍加珍惜。”贺臻不理会辰年的讥诮,只平静地看着她,“辰年,你是我与阿元唯一的孩子,我断不会害你,日后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
“好一个不会害我!”辰年怒极而笑,质问贺臻道,“你不会害我,为何要废我武功?你不会害我,又为何要迫我嫁给封君扬?当初是谁说他不是良配?贺臻,你可还能再无耻一些?”
贺臻道:“空有武功,没有头脑,便是绝世高手不过是武夫一个,受人愚弄。至于要你嫁封君扬,他对你有情,总比嫁那拓跋垚强上许多。”
“为何我非要嫁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个?”辰年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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