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就在此时,陈天宇忽觉空气中有缕缕异香,沁人如酒。陈天宇心中一动:“哪里来的魔鬼花香?”他在西藏时,曾听得一位武术异士龙灵矫说过,在喜马拉雅山的冰谷之中,有一种花名叫阿修罗花,“阿修罗”即是梵语中的“魔鬼”之意,故此又名魔鬼花。寻常人嗅到魔鬼花的香气,立即昏迷不醒。即算内功有根底的人,久闻花香,也会筋酥骨软,如醉如痴,多好的武功,也发挥不出来了。龙灵矫就曾有一次为此花所迷,被尼泊尔武士擒去。 这时赵灵君他们亦已发觉异状,冷笑道:“原来陈公子还懂得用江湖上下三流的迷香!但你可看错人了,我们岂是惧迷香之辈!” 话犹未了,忽听得陈天宇一声叫道:“快发冰魄神弹!”幽萍反身一跃,跳上三级石阶,一抖手将满握冰弹用天女散花的手法,反射各人的穴道,赵灵君仍然用梅花针去打冰弹,可是冰弹虽然破裂,那寒气却陡然间加浓了数倍,赵灵君功力最高,亦自牙关打战,皮肤如割,几个功力稍弱的竟自被冻得昏迷地上,赵灵君大吃一惊,不懂他的功力怎的忽然大减。原来他们吸进了魔鬼花香,真气运转受阻,此消彼长,自是感到冰弹的寒气加浓了。 陈天宇和幽萍曾得冰川天女传授心法,不畏奇寒之气,而且他们早有准备,冰弹一发,立即闭了呼吸,抢下石阶,运剑急攻,这时赵灵君他们筋麻骨软,冷得抖个不停,哪里还能抵挡,霎时间有四五个人中剑倒地,赵灵君亦被削去了两只手指。赵灵君急忙指挥撤退,未受伤的和轻伤的各自背起重伤倒地的人,越墙逃跑,陈天宇与幽萍大获全胜,可是却胜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 幽萍插剑归鞘,挥袖生风,拂散了那阴寒之气,撕下了一幅衣襟,替丈夫裹伤,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暗中助了咱们一臂之力?嗯,你痛不痛?”陈天宇道:“幸好没伤着骨头。咦,那阿修罗花的花香来得真是奇怪!”幽萍正想问什么是阿修罗花,忽见江南一拐一拐地跳跃出来,满脸惶恐之色,叫道:“公子,我误引你的仇人到家,请公子处罚。”陈天宇眉头一皱,道:“以后小心一些!快叫家人来打扫庭院,洗干净地下的血迹。刚才的事,不要向外面乱说。” 江南应了一声,忽然好像僵了一般,定了眼神向着院子的一角望去,这时那股由冰魄神弹发散出来的冷雾已随风而散,幽萍跟着江南的眼光望去,只见墙角一棵槐树之下,坐着一个罩着面纱的少女,手上拈着一朵枯萎了的花朵,花朵红白两色相间,十分奇特,幽萍从前所住的冰宫之中,什么奇花异草都有,可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奇花!幽萍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阿修罗花?”但见那少女垂首胸臆,头发散乱,抖个不停,花瓣一片片地落在地上,似是禁不住那股余寒,看来快要冻得僵硬了。 江南呆了一呆,失声叫道:“就是她,她!吹胡笳的那位姑娘!”陈天宇“噫”了一声,幽萍急忙跑去,掏出一颗可以御冰雪奇寒之气的阳和丸,走到那少女的身边,柔声说道:“多谢姐姐帮我们打退了敌人。”心中充满感激之情,将阳和丸送到她的口边,正想揭开她的面纱,教她服食。那少女忽然一跃而起,发出一声裂人心魄的怪笑,蓦然间只听得幽萍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黑漆发亮的短箭,箭尾兀自颤动不休! 这霎时间,陈天宇惊得呆了,只听得那少女狂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永远得不到了!”陈天宇飞身一掠,一招“飞鹰扑兔”,凌空扑下,抓着那少女的肩膊,颤声喝道:“你,你是谁?为什么下此毒手?”他恶战之后,又吸了魔鬼花的香气,本来就已神疲力倦,这么用力的一扑,登时肩上的伤口裂开,立足不稳,拖着那个少女一同跌在地上。 那少女倏地将面纱撕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凝视着陈天宇不作一声,陈天宇如遇鬼魅,失声叫道:“你——你是桑璧伊!”那少女忽地狂笑,半晌说道:“不错,你认得我了,你未婚的妻子来找你了,咱们一同去吧!”蓦然间又拔出一枝短箭,向陈天宇的咽喉一插,江南大叫一声,哪来得及? 陈天宇面如死灰,心中叹道:“冤孽,冤孽!”瞑目以待,忽听得“波”的一声,陈天宇睁眼看时,只见那支短箭并非插在自己的咽喉,而是插在那少女的胸口! 只听那少女叹了一口气,嘶声说道:“天宇,你好!你不愿与我同走,是也不是?好,反正我已把她杀了,就让你独自在世上伤心吧。嗯,天宇啊,你让我再替你结一结鞋带。”声音越说越弱,身躯好似一根芦苇般的折了下来,伏在陈天宇的膝下,双手按着他的长靴。 这罩着面纱的少女,正是以前萨迦土司的女儿桑璧伊。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以前做萨迦宣慰使的时候,被土司威迫,替儿子定下了土司的女儿这门亲事,陈天宇一向是不承认的,他并曾为此逃婚。后来土司给一个藏族少女芝娜刺死,婚事就不了了之。想不到在陈天宇南归之后,桑璧伊竟万里迢迢地来寻觅他。她本来是要将陈天宇也一齐刺死的,临到下手之际,忽然不忍,又让他活下来了。 陈天宇轻轻将桑璧伊的尸体搬开,一看鞋带已经松乱,原来西藏的风俗,少女替男子结鞋带,就是以身相许的意思,以前桑璧伊在土司衙门,曾经替陈天宇结过一次鞋带,那时陈天宇还未知道这个风俗。桑璧伊对婚约念念不忘,至死也要做他的妻子,在临死之前,她仍然要再替他结一次鞋带。 陈天宇抽出脚来,伸手一探,桑璧伊早已气绝。在这样阴惨惨的气氛中,血液都冷得好似要凝结了,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妻子身边,但见幽萍双目紧闭,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她肩上的衣裳早已被桑璧伊撕裂,肌肉瘀黑一片,陈天宇一看,那支毒箭正插在胸口,试想连肩膊手臂都已僵硬,那胸口是人身致命所在,被毒箭插入,焉能不死。陈天宇呆若木鸡,忽地拔出剑来,回转剑锋,向自己的咽喉便是一剑,他经历了两番情劫,真是不愿在这世上独自伤心了。 江南正在他的身边,手急眼快,一脚飞起,将陈天宇的长剑踢飞,叫道:“公子,你看,少奶的头还会动呢!”陈天宇一看,幽萍的头发在地上随风微拂,神志稍清,心中想道:“不错,我还应该尽力而为。”于是叫江南进内把解毒的膏丹丸散都拿出来,他不敢拔起这支毒箭,只有紧紧地握着妻子双手,但觉妻子脉如抽丝,虽然微弱之极,好在还未完全断绝。 过了一会,江南将各种各样解毒的药都拿出来,陈天宇选了两种幽萍从冰宫之中带来的丹散,给她内服外敷,再给她轻轻推拿,阻遏那毒气的发散,过了好久,幽萍双眼微启,口唇开阖,陈天宇将耳朵凑近她的口边。只听她低声说道:“不要难为她!”指的当然是桑璧伊。陈天宇一阵难过,道:“她已死了!”幽萍道:“不要恨她,用妻子之礼将她埋葬了吧。我若死了,便请你将我埋在她的墓边!” 陈天宇咽泪说道:“不,萍妹你不会死的。”这时屋内人声如沸,陈天宇心乱如麻,问江南道:“老爷怎么样了?”江南道:“被吓得病倒了。”陈天宇抱起妻子,将她送回卧房,再去探视老父,忙个不了。幸而陈定基只是因为年老体弱,受惊成病,并无大碍。 陈天宇一连数日,衣不解带,在病榻旁边服侍妻子,桑璧伊的毒箭不知是用什么毒药淬炼的,其毒无比,虽有冰宫灵药,也只能阻止伤势不再扩大,幸好陈天宇得唐经天指点过正宗的内功心法,每日早午晚三个时辰,都以上乘的内功配合冰宫灵药,为她疗伤,而幽萍的武功根底又甚坚实,这才一天拖过一天,到了第四天她才能够略进流体食物,脉息也较前粗了一些,但病情仍是极为危险。 陈天宇一边照料父亲,一边要看护妻子,当真是累得心力交疲。这一日幽萍神智稍稍清醒,见陈天宇面色憔悴,幽幽叹道:“累得你这个样子,真不如我死了还好。冰宫的灵药也不能解毒,想来不会有哪个医生医得好了。这几年我享尽了福,即使早死也是瞑目的了。”陈天宇道:“别胡思乱想,你死不了!”他虽然说得似有把握,其实乃是安慰病人,心中实无良法。幽萍忽道:“桑璧伊的墓你给她造好了没有?”陈天宇道:“前两天我已经叫江南督工修好了。”幽萍道:“她虽然狠毒,却是一片痴情。你不可亏待她。”陈天宇道:“我已依照你的吩咐,礼葬她了。”幽萍道:“很好,那么将来我在泉下与她相见,亦可安心。”陈天宇道,“你为了我,不要再说这些令人心碎的话好吗?有冰宫灵药,加上你我本身的功力,纵然一时之间不能痊愈,总还可以保得住性命。”幽萍惨笑道:“那你天天对着一个僵卧的病人,你不心烦,我也心烦了!”歇了一歇,又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件事情?昔年唐经天初上冰宫的时候,替我们的公主和几个贴身侍女都做了一副嵌名的对联,他给我做的嵌名联是:‘幽谷荒山,月色洗清颜色;萍梗莲叶,雨声滴碎荷声。’想来我当真是只合住在幽谷荒山的,给你带到这繁华的尘世,反而要累得你他日听雨碎荷声,为我伤心一世!” 陈天宇伤心欲绝,忽地瞿然一省,破涕为笑,叫道:“对啦,我怎没有想起?江南,江南!”幽萍道:“你想起什么?”陈天宇道:“唐经天,天山雪莲!幸亏你提起他!天山雪莲能解百毒,还怕什么?”幽萍苦笑道:“天山离这儿多远?”陈天宇道:“快马来回。最多不过半年。在这半年我悉心替你调治,病情最少不会恶化!”这时江南已经匆匆跑来,在病榻之前垂首侍立,神情惶恐之极。 陈天宇道:“江南,我求你两件事情。”江南“哎哟”叫道:“公子你这样说,当真是要折杀我了。你待我这样好,有什么事但管吩咐,水里火里,江南决不皱眉!”陈天宇道:“有劳你到冰宫一次,向唐大侠讨一朵天山雪莲回来。”江南因为这次的贼人是他引来的,公子虽然没有责怪,他却是内疚于心,无刻安宁,此时听得陈天宇要他去求取天山雪莲,知道定是给少奶解毒疗伤,不禁大喜道:“公子放心,江南定能给你办到。”陈天宇道:“山长水远,一路上须得小心才好。”江南道:“这个自然,路上若碰见响马截劫,我避得开便避,避不开和他们拼命便是。”陈天宇道:“这个我倒并不担心。虽说路途不靖,盗贼甚多,但一来你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二来你的武功这几年甚有进境,虽然未足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抗衡,二三流的人物与一般的响马贼料想你自己也可以应付了。最要紧的是不可惹事。”江南道:“好啦,我就装作一点不懂武功,别人打我骂我,我也不还手便是。除非他真的打得我禁受不起。”陈天宇皱皱眉头,说道:“别人也没有无缘无故打你骂你的道理,你发愿不肯惹事,这个很好。”歇了一歇郑重说道:“我还要求你一件事情。”江南道:“你吩咐罢,江南无有不依。”陈天宇道:“你要紧记着这两句话——”顿了一顿,江南急不及待地问道:“什么话?”陈天宇道:“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江湖上什么奸险的小人都有,你爱说话的老毛病可得要改一改。”江南面上一红,尴尬说道:“到了路上,别人问我两句,我答一句。别人问我十句,我答两双。若然他的道路不对,我就装聋作哑。决不敢坏了公子的大事。”幽萍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也禁不住在病榻上噗嗤一笑。江南道:“现在尚在家中,我多说几句无妨。少夫人你放心,到了路上,我便变了个锯咀的葫芦!”陈天宇微笑道:“你对我一片忠诚,我很感激。你早已不是我的书童,以后不必再叫我做公子了。”江南道:“待我取得天山雪莲之后,再改称呼吧。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陈天宇道:“只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容你在路上打听,那就是金世遗的消息。”说罢取出了三百两银子给他做路费,并且将自己从西藏骑回来的大宛名马给他做坐骑,送他出了村子,一再叮咛,这才挥手告别。 江南一路上紧记着陈天宇的吩咐,果然不敢多说半句闲话。他快马加鞭,每日一清早便动身,天黑了才投宿,五天的时光,便赶了一千多里的路程,心中盘算道:“像这样的赶法,用不了半年时光,最多四个月便可以回来了。”哪知在第六天便碰到一件意外之事,几乎令他送了性命。正是: 江湖向是多风浪,哪可人前强出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