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昏暗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身子半陷在阴影里,越发显得修长挺拨,那眉眼离她太近,反到看不清楚。只感觉他好象很生气。 读书时,相遇后,他对她总是很温和,几次刻意的接送,他都处理得不给她任何心理压力。让所有不好理解的事,都合理合情化,一切不过是巧合,不需要深入了。 她享受这种巧合,不愿把简单的事复杂化。 过道灯是声控的,电梯门一打开,灯自动亮起,一分钟后,为了节能,灯会自动熄火。 在她沉默中,灯灭了,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愤懑的呼吸带着热气拂在她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烟草的辛辣气息。 她哭得太狠,只是化了淡妆,但也花了,象只偷吃了什么没把嘴抹干净的猫,睫毛怯怯地颤着。 “是六年前的那个星期吗?你想抹掉,抹得一干二净?叶枫,既然你想抹掉,为什么该死的要回国,为什么要住进这幢公寓?”他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扳住她的肩,急躁地摇晃着,没有一点怜惜。 “我……”她咬唇,扶着墙壁,想站稳身子好好地和他说话。 生气时的他让她觉得有一点害怕。 “北京那么大,空着的公寓那么多,住到这里,不会是巧合。你说,你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你是来寻找什么,还是在回忆什么?”做了几年的主播,在任何情况前,早已处变不惊。 此刻,真的控制不住,仿佛一把紧绷的弦戛然崩溃。手指曲起,象要掐进她的肉里,不去想会不会把她弄疼,只要确定能抓紧她,她再也跑不掉就好。 过道并没有完全黑暗,还有灯光从他的屋内泻出,她睁大眼,看到他眉宇间闪过痛楚与惶恐,她定在那里,心微微地疼了起来。 “叶枫,即使你能把所有的回忆都抹掉,可是你能否认它从没有存在过吗?” 他的眼神冷若寒冰。 “我……”她呆呆地看着他,他抬起手,指尖温柔地触摸着眼睫的下方,那儿有醒目的泪痕,他一遍遍地抹,心疼至极。 “你累不累?”她蓦地问道。 他询问地挑了下眉。 “我让你累吗?”她喃喃低语,象是在问他,又是在问自己,“爱一个人累吗?” 他摇头,“爱没有累不累,只有值得不值得。因为你,让那份记忆,连同我自己都变得珍贵了……” 他的气息突然凌乱起来,语音低不可闻,掌下的力道一变,她跌进了他的怀中,他的唇准确地吻住了她的。 她一惊,慌乱地想躲开,他已经加深了这个等了六年之久的吻。 满耳,都是他狂乱的心跳。 她不自觉地揪住他的衬衣,指尖触到了他灼热的体温,轻叹一声,她缓缓地闭上了眼。 昏暗中,象有一股强大的张力,将她推向了时光的另一岸,越来越远,却依然清晰可见。 漫天的大雨,又密又粗,天空中的闪电,象火蛇一样,每一次跃闪过后,都有一声巨大的响雷。她最怕雷雨夜,小的时候,姥姥家隔壁有一个人就是被雷击死的,浑身乌黑,她看了以后,连续做了几夜的恶梦,从此,一响雷,就不敢一个人呆在屋内。 今夜,心痛盖过了心头的恐惧,她在雷雨里走着,巴不得雷能把自己打死,那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不要想。 都说优秀的恋人会让对方患得患失,象坐一条没有指南针的船,不知能在哪个港口停泊。边城却从没有给她这样的感受,她笃定地认为不管什么样的风雨都不会改变他们的航向。 现在才知自己有多幼稚。也许平时患得患失,一旦分开,心里面早有准备,也不至于这么疼。 她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看不清路,但脚上却象有眼睛,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终于走到了广院的门口。 夜已经很深了,一幢幢教学楼淹没在大雨之中,白杨树被雨打得象上万只蚕在咬桑叶,沙沙作响。 她停下脚步,突然失去了向前迈的勇气。 此刻,边城应该把许曼曼送回宿舍了,她与许曼曼床挨床。她这幅凄惨的模样,落在别人的眼里,是要取得别人的同情,还是衬托别人的甜蜜? 牙关紧咬,她扭头又往外走去。 泪水和雨水还是不同的,泪很烫,一阵阵冲刷着已经麻木的脸颊,咽进口中,是咸涩的。 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从后面过来,讶异地瞥了她一眼,失声惊呼道:“叶枫?” 她拭了下眼睛,认出是夏奕阳。她不能掩饰自己的狼狈,也不愿解释自己的狼狈,隔着雨帘看他,肩一耸一耸地抽咽。 他在大四上学期,考取了川大数学系的研究生,他离开学院已经有几月了,现在回来准备毕业论文。他不住在学院里,自己在外面另租了房子,为了恶补落下的课程。 他侧身,替她挡着雨,默默看了她一会,说道:“我送你回宿舍。” 她摇头的幅度太大,发丝上的水珠飞到了他的脸上。 “那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要不要我给艾俐打个电话?” 她又摇头,突然一声不吭地又往前走。他追上去,拉住她,感觉她的身子又冰又冷。 她回过头,“不要管我。”她欲甩开他的手。 他扣住,仰起头看着昏沉的天空,皱了皱眉,“那你到我那里住一晚,好吗?”这问话很不合适,可是这种时候,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她象是丧失了神智,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躯壳站在他面前。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不再挣扎了。 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租处……一幅欲折迁的旧筒子楼。 她不知道,湿透的衣裙让少女诱人的体态若隐若现。这样子的她,走在深夜的雨中,有多危险。 三十多平米的空间,二十五瓦的照明,一台旧风扇,简陋的单人床,一个可以煮水又可以下面条的电锅。旁边有几幢大楼在建中,工程彻夜赶工,机器声不停,塔吊上的射灯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她很安静,他让她坐会,提了水壶去外面打水,想给她烧点水擦下身子。水笼头拧开时,他在想哪件t恤小点,可以让她暂时穿一下。 回到屋,他呆住了。刚刚好端端地坐在椅上的她,突然倒在地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嘴里一遍遍地喊着:边城,我难受…… 他跑过去扶起她,她的身子烫如火炉一般,嘴唇干裂上翘。他疯了样背着她去附近的小诊所,医生说她淋了雨,有点发热,回去泡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发发汗就好了。 那天,诊所里来了一批食物中毒的病人,连个床位都没有,他只得把她又背了回来。 他烧了一大盆热水,把灯熄了,但塔吊上的灯光还是从窗户里射了进来,他只得闭上眼,紧紧咬着唇,平生第一次替一个女孩子宽衣解带。 他告诉自己这属于君子所为,可是掌下如玉般润滑的肌肤还是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冲击波。 他替她擦了身子,洗了头发,换了衣服,煮了一大锅姜汤,喂她喝下。 他的床上连枕头都没有,平时用几本书代替。他只得把自己的几件衣服折了折,叠在她头下。她睡得很沉,喜欢侧卧,睡梦中的她眉心蹙着,象有解不开的心结。他在她身边坐到天放亮,眼睛没舍得闭上一会。 醒来时,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身上。她没有惊叫,也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的神情,只是冲他感谢地一笑,开口说话时,声音是沙哑的。 “几点了?”她看到天还是阴阴的,汗水将身上的t恤又浸湿了。 她的衣服挂在绳子上,风扇对着吹,已经要差不多干了。 “下午二点,你睡了很久。”他给她倒了杯水,拿了两粒药,扶她坐起。 她嗅到他身上呛鼻的汗味,她低下眼帘,把药和水咽下肚子,身子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歪在床背上喘气。 “饿不饿?”她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嘴唇都泛了白。 “不饿。谢谢你!”她撑着下床,身子一摇晃,差点栽倒在地,幸好他抢上前托住。 “先躺下吧!我给你做点面条,吃完,我送你去学院。你的手机响过几次,你先回电话。”他把包包拿给她,又把晾在绳子上的衣裙取下,自己转身去走廊上做面条。 他对吃不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但他知道她挑食,不止一次在餐厅听到边城冷着个脸从她碗里夹走她不吃的食物。 他图方便买了几卷干面放着,在超市买作料时,看到茄子很新鲜,顺便也买了点回来。他把茄子切成丝,用油炒得脆熟,盛在碗里,然后下了面条,做成一碗盖浇面。 天好象还要下雨,又闷又热,一动又一身的汗。他去水池边洗了把脸,把面端给她。 她换好衣服,坐在桌边吹电扇。他慌忙把电扇挪开,“你刚退热,现在吹风扇,热度还会上来,乖,吃饭!”口气不自觉地象哄孩子似的。 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个孩子。 第一次看到她对着他露齿一笑,满嘴的钢牙,他就乐了。班上的同学,虽然表面上不会把人划成几等,但看到他时,那眼神总带着疏远,只有她,对他总是笑得那么热情、真诚。 他们合作朗诵,在结尾的小节,他说:我不是岩石,也不是堤坝,但是如果你愿意,我会的,会用我并不宽阔的肩膀,为你撑起一块没有委屈的天空。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