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杏林相遇-《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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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朝阳子这里携带着万两黄金小心翼翼地绕向江南,却说贺泽这里得闻丢了黄金,自是惊怒异常。他人并不在宜平,而是领兵往西前去武安抄张怀珉的后路,这刚把武安城围上,就听得说有人在江上劫走了运往泰兴的黄金,不由得怒道:“竟有人敢在江上劫我贺家的船,真是好个狗胆!”
那前来报信的兵士又禀道:“看情形像是江上的匪帮做的,可陈潇将军带着人连端了几处匪窝,都没有寻到那笔黄金。后来又得到消息,说是有人看到那些人在南岸下了船,往江南去了。”
“往江南去了?”贺泽闻言却是冷笑,道,“我怎么瞧着倒是他们想故意给人制造假象,若真是江南来的强盗,反而不敢这样大不咧咧地往南走。你回去告诉陈潇,这伙子人能将船只的行程摸得这样清楚,必然是早就盯上宜平了,叫他不用往远处查,必然离得宜平不远!”
兵士连忙应诺。
贺泽又道:“叫陈潇莫要忘了查找丢失的令牌,他们既然能将那令牌拿走,必然舍不得把那么大块的金子丢了。”
那兵士得了令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大帐帘子被人一把撩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将领大步闯了进来,道:“十二爷,张怀珉那老狗派袁文来救武安了。”
贺泽闻言精神一振,笑道:“等的就是他,就怕他不来!”
他忙命人召了军中几员大将过来,商议道:“张怀珉手中兵力有限,又受到郑纶从旁掣肘,能回援的人马绝多不了。我们将这武安先围好了,城内城外不通消息,城内军队不敢出城来战,然后再坐等张怀珉的援军。”
贺泽心中早有谋划,细细部署给众将,众人听完之后齐声应好,皆赞贺泽妙计。
待到第三日早间,便有斥候来报说张怀珉帐中大将袁文带着三万大军到了五十里之外。贺泽命手下副将带着两万大军继续围困武安,自己则率领两万大军在武安城东的一个山坡上截住了袁文。双方军队从中午一直战到天黑,这才各自鸣金收兵。
翌日一早,双方又得开战,就这样直打了五六天,都是人困马乏之时,贺泽却趁夜将手中军队与那围城的两万人马对换了一下,再与袁文交战。袁文不想一夜之间,那原本与己方同样疲惫的贺军却忽地又生龙活虎起来。袁文大军本来就是远来疲惫,又与贺泽连打了几日,此刻瞧得贺泽大军如有神助一般,从心理上就先崩溃了,如何还能抵挡得住?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大军就开始溃败,袁文无奈,只得率军东逃。
贺泽也不着急去追,只派了几千人马在后轰赶,剩下的人仍转回身去围困武安。没过几日就传来消息,袁文残军在路上遭了青州郑纶伏击,全军覆没。贺泽这里笑了一笑,不急不忙地夺下了武安,也不去打那张怀珉,只驻军武安,威胁张怀珉身后。
张怀珉久攻青州不下,本已是有些急躁,却不想后路又被贺泽截断,还损失了一员大将并几万大军,一时气得将帐中桌椅都踹翻了,骂道:“贺臻那厮没生出个好儿子来,倒是得了这么个好侄子!”
贺臻嫡妻封氏只有一女,没能生子,贺臻仅有一子乃是姬妾所生的庶子,现如今不过才七八岁。瞧着贺臻不得不重用侄子贺泽,张氏等几大世家没少瞧了他笑话,却不想贺臻竟真把贺泽养成了一头猛虎,而且还敢放这头猛虎出笼。
张怀珉这里百般郁闷,靖阳那边却是又传噩耗,贺臻竟是亲自率军将豫州夺了下来。这豫州乃是江北咽喉之地,一直握在靖阳张家手中,不想才半年时间不到,竟就被贺臻夺了下来。
若说得知贺泽夺下武安时,张怀珉还能暴怒,此刻得知贺臻拿下了豫州,竟就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身子摇晃了两下,忙伸手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立住。帐中谋士忙上前来扶,劝道:“将军,靖阳尚在,日后再将豫州夺回来便是。”
张怀珉闻言却是苦笑,道:“你也来安慰我,夺回豫州,谈何容易!是我不该不听劝阻,一意孤行,非要亲自领兵来夺这青州。我自恃兵强马壮,夺下青州易如反掌,却不想贺家竟能与薛家不计前嫌,合作如此。”
谋士默了一默,道:“少不得有云西从中斡旋。”
张怀珉叹道:“就只看封君扬平定藩王作乱一事,那人心机谋智比起贺泽,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我看他年轻,小瞧了他。”他缓缓在椅中坐下,闭目良久,这才与那心腹谋士低声说道,“你亲自去漠北王庭跑一趟,见一见那拓跋垚。”
那谋士听得心中一惊,失声问道:“将军你想引鲜氏人入关?”
张怀珉缓缓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那谋士却是面色微变,道:“鲜氏毕竟是异族,向他们借兵怕是会引得别人诟病。而且那拓跋垚迁都北漠上京,分明是窥探关内,不怀好意。万一他们来了不走怎么办?将军,你要三思而后行啊!”
张怀珉思虑良久,却是说道:“鲜氏族与之前北漠不同,他们人少,根本无力占据这偌大的江北之地,更别说他们大多数部族还是习惯逐水草而居,咱们向其借兵,到时多给他们金银财物,他们不会不走。”
“将军!”谋士想着再劝。
张怀珉却是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引鲜氏族进来与贺家一战,咱们或许还能得些喘息,否则,张家几百年的基业就要断于我手了。”
那谋士瞧他主意已定,根本听不进去劝谏之言,只得作罢。
张怀珉一边继续围困青州,一边暗中遣使赶往北漠上京,向鲜氏单于拓跋垚借兵。时间已近年底,天气骤寒,不管是青州薛盛英还是停驻在武安的贺泽,因着皆在城内,倒不觉如何难过。只那围困青州的张怀珉,因着大军驻扎野外,每日都受着风雪严寒侵袭,士兵冻死冻伤者众多,情形竟是连虎口岭还不如。
山中虽然更为寒冷,但有屋避寒,木柴又备得充足,寨中流民死伤甚少。大雪封山,寨中众人无所事事,便也都跟着猫起冬来。温大牙不知从哪里寻了些地瓜、栗子来,守在火炉旁烤得满屋喷香。辰年虽已身为寨主,可毕竟年轻活泼,耐不住馋,练功之余时常凑过来打打牙祭。
温大牙便道:“大当家,眼瞅着来投奔的流民越来越多,咱们总不能这样坐吃山空啊。”
辰年刚从炉灰里扒出几颗烤裂的栗子,拿到手里烫得直往那手上吹气,左手右手倒了几次却舍不得丢,最后索性丢给了身旁的陆骁,眼巴巴地看着他剥那栗子,口中问温大牙道:“你想怎样?”
温大牙道:“大当家之前不是说过可以去远处做买卖吗?要不咱们跑远点?”
陆骁默默将那几颗栗子剥好,重新递到辰年手中,辰年脸上这才忍不住露了笑,又与温大牙说道:“东、西暂且去不了,你说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往南就是经宜平去江南,往北则有宣州,温大牙将这两个地方暗暗比较了一番,试探道:“要不咱们去宣州?”
辰年啃着栗子,漫不经心地点头应道:“好啊。”
温大牙不想此事这般容易就定了下来,又瞧着辰年一门心思只盯着陆骁给她剥栗子,不觉有些无语,有心想说辰年两句,可毕竟不敢,一转头瞧见傻大也正捧着块烤地瓜吃得香甜,忍不住问道:“傻大,这栗子真这么好吃?”
傻大抬头看看温大牙,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地瓜,最后将地瓜往温大牙面前举了举,憨声道:“温大哥,这是地瓜,不是栗子。”
温大牙被他这句话噎得差点没仰倒过去,瞪了眼想骂,眼角却瞥到辰年与陆骁两人都在看他,忙又忍下了,向着傻大无力地摆手道:“甭管是什么了,吃吧,吃吧。”
傻大呵呵笑了两声,啃完了自己手中的地瓜,又去火里拨出栗子来剥。他皮糙肉厚不怕烫,很快就剥了十几个,凑了一把给辰年递过去,道:“大当家,给!”
温大牙瞧他如此没有眼力见,直恨不得踹他一脚,忙道:“瞧你那脏手,还好意思给大当家,快自己吃吧!”
不想辰年却笑着将他手中的栗子拿走了大半,顺手丢了一个到自己嘴里,剩下的分给陆骁几个,笑着向傻大致谢道:“多谢了。”
傻大瞧辰年与陆骁两人都没嫌弃他,更是高兴,得意地斜了温大牙一眼,道:“你瞧!大当家才不嫌弃我。”
温大牙恨恨瞪他两眼,却又觉得不解气,趁其不备,忽地伸手将他手里剩余的栗子全抢了过来,一把都捂进了自己嘴里。傻大再反应过来,待要去抢已是不及。这傻人也有灵机一动的时候,竟是扑过去用双手虚虚圈住了温大牙的脖子,威胁道:“吐出来,不准咽下去!”
温大牙忙用双手去掰傻大的手,嘴里呜呜地说不出话,却就是不肯吐出栗子。辰年与陆骁两个瞧他二人为了几颗栗子闹得如小孩一般,不由得笑倒。屋里正热闹,门外却是有人来报,说是朱振来见。
这朱振原是这虎口岭的头领,辰年等人当日占这寨子时,瞧中了此人低调与识时务,这才留下他来帮着管理寨务,最主要的也是安抚人心,以免引起原虎口岭寨众的过多抵触。待后来形势稳定,寨中诸多事务开始慢慢交到温大牙等人手上,辰年瞧着此人确堪重用,就也没外摆着他,将他如牛头寨等人一般看待。
不过这朱振行事风格一如既往,依旧是低调沉默,辰年交代下去的事情他自会办好,可若是无事,却也从不主动往辰年面前凑。今日他能主动来寻辰年,叫众人不觉有些意外。
温大牙看看辰年,问她道:“可要将这些东西清扫一下?”
“不用。”辰年笑了笑,也并未起身去迎,仍在火塘边坐着,吩咐那门外寨众道,“快请朱头领进来。”
话落片刻,那门帘便被人从外打开,朱振带着个二十多岁的灰袍男子跨进屋内,一抬眼瞧见辰年正围在火边剥栗子吃,面上不觉微微一怔。
辰年抬头去瞧他,笑着招呼道:“这边暖和,过来坐吧。”
朱振迟疑了一下,这才往火塘边走了过来。温大牙笑着向他递过小矮凳去,又抬脚踹了踹傻大,低声骂道:“起来,腾个地方,看你跟熊一样。”
傻大不情不愿地起身,还未站起却又被朱振摁下了,道:“不用,不用,挤着暖和。”
傻大就咧嘴向他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空出块地方来。朱振带着那灰袍男子也在火塘边坐下,看看仍在专心致志剥栗子的辰年,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开口,想了一想,才道:“这位樊兄弟有事要找大当家说,我就带他过来了。”
辰年抬眼瞧了瞧那灰袍男子,却是说道:“我认得你。”
灰袍男子心中微惊,不动声色地抱拳向着辰年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唤道:“大当家。”
“樊景云,是吧?”辰年笑了笑,问道,“我在道长那里看到过你,你会医术?”
“正是小人。”樊景云应声,却又解释道,“算不上懂医术,只是以前做行商的时候贩卖过几次药材,多少知道点药性。”
辰年不觉扬眉,这樊景云既然贩过药材,不知朝阳子为何没把他带去云西。她看这樊景云一眼,问他道:“你可知道长去了何处?”
为着安全起见,朝阳子去云西之事只寨中的几位首脑知道,便是这朱振都不清楚朝阳子到底去了何处。辰年问这樊景云,不过是做试探,不想他却是答道:“知晓一些,道长本想叫小人同去,只是前阵子小人母亲不巧患病,小人不敢离开,只好辜负了道长的看重。”
辰年见这人说话十分周全,略略点了点头,这才又问他道:“你有何事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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