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谁是内奸-《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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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有人先出了头,台下便有不少人都催促文凤鸣快说。文凤鸣却不急着说,反而是高声问众人道:“大伙可知张奎宿为何要杀薛直?”

    刘头领站出来替张奎宿答道:“这是咱们寨子接下的买卖!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样的买卖咱们寨子历来便有,又不是第一次做!”

    文凤鸣冷冷一笑,说道:“这样的买卖咱们清风寨是没少做,可杀的也只是一些江湖人士,从没敢去刺杀过薛直这样的人!我倒是要问一问张大当家,那杨成许了你多少好处,才教你置我清风寨的利益和众位兄弟的生死于不顾,甘冒奇险去杀薛直?”

    张奎宿身体微微一震,他本一直因清风寨百年基业毁于己手而自责,现被文凤鸣抓住痛处严词逼问,一时竟是答不上话来。倒是一旁站立的刘头领反应快些,忙替他辩解道:“当初接那买卖之时,谁也想不到后来会有这些祸端,大当家也是一时不慎,这才接了这桩买卖!”

    “大当家一时不慎?我看未必!”文凤鸣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从各分舵来的几位兄弟可能还有所不知,可咱们几个都是知道的。当日穆展越将薛直的人头带回,除了大当家之外,咱们谁都不曾想到。回到寨中,大当家是怎么向咱们解释的?”他回头扫一眼台上的众位头领和舵主,问当中一位保持中立的江姓头领,“江兄弟,你可还记得?”

    那日穆展越将薛直的人头交给张奎宿后便带着辰年走了。因着众人之前并不知晓此事,猛一见薛直人头都极为震惊,张奎宿就与众人解释说是有仇家出了高价要买薛直的人头,他这才请穆展越去刺杀薛直。

    现听文凤鸣问,那江头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日大当家说是冀州有人与薛直有仇,出了高价来买他的人头。”

    当时张奎宿确实是这样向众人解释的,台上几位知情的头领便不由得都点了点头。文凤鸣却是转头看向张奎宿,冷声质问道:“大当家,江兄弟说得有错吗?”

    情势所迫,张奎宿也说不出别的,只得点头道:“没错。”

    瞧着张奎宿已经入套,文凤鸣心中暗喜,立刻又追问道:“这出钱来买薛直的人头的是冀州人,与青州杨成毫无干系,大当家与杨成也并无来往,是与不是?”

    张奎宿下颏绷得极紧,勉强应道:“是。”

    文凤鸣哈哈一笑,指了张奎宿与众人说道:“大伙都在这里,可都听清楚了?大当家说他与杨成并无来往!”

    辰年暗道:文凤鸣一步步引着张奎宿亲口说出这话来,必然留有后招!果然就听得文凤鸣忽地高声喝道:“叶小七!”

    听到这个名字,张奎宿面色顿时大变,就连身形也隐隐晃了一晃。辰年却是又惊又喜,瞧着之前遍寻不见的叶小七忽地从人群中走出,安好无损,她忍不住伸手去扯陆骁的衣袖,颇有些激动地低声叫道:“小七,真的是小七,他还长高了呢!”

    陆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我眼睛不瞎,看到了。”

    叶小七走到台前,双脚借力一点,纵身跃至台上,对张奎宿视而不见,只径直走到文凤鸣等人身前,行礼叫道:“二当家。”

    辰年忽地猜到了文凤鸣的用意。想当初义父带着她离开清风寨,张奎宿便是暗中派了叶小七去送那刻着“张士强”的军牌给他们,想要杨成放他们出关。眼下文凤鸣点出叶小七来,必然是要用此事来做文章!

    张奎宿尚未说话,他身旁的那刘头领却已不平道:“好你个叶小七,亏得大当家待你如子侄,你却这样狼心狗肺,想着与贼人一同来诬陷大当家吗?”

    叶小七身形较之前高了许多,嗓音因着变声有些沙哑,闻言只冷然说道:“我叶小七谁也不诬陷,我只说实话!”

    “好!”文凤鸣扬声赞道,“好一个只说实话!叶小七,我且问你,那日穆展越带着义女谢辰年离开,张奎宿当天夜里将你偷偷找了去,叫你去做何事?”

    叶小七答道:“大当家叫我去寻穆展越。”

    “去寻穆展越何事?”文凤鸣又问。

    “大当家给了我一块军牌,正面写着:张士强,背面是:青一七四九,大当家命我把这军牌交给穆展越,并转告他说只要拿了那军牌去寻杨成,问一句‘是否还记得当年祖辈们的同袍之谊’,杨成自会放他过关。”

    叶小七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叶小七说得这样清楚,竟连那军牌上的字都说出来,想来应是确有此物才是。

    文凤鸣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又说道:“大伙许是还不知道这张士强是何人,我也是查了好久才知道,此人是大当家的祖上,很早之前清风寨的大当家本是姓息,传到第五代时,因着老寨主没有儿子,便将清风寨传给了独女。这张士强后来娶了那独女,也是从那以后清风寨才姓了张!”

    文凤鸣喝问张奎宿道:“张奎宿,你与那杨成本就有所联系,你受他指使,杀薛直以乱冀州,好让他有机可乘!只可惜薛直虽然身死,冀州却没乱,杨成非但没得了好处,反倒遭了报应身死飞龙陉,把青州城也拱手让给了薛家。唯独可怜的就是我们清风寨,全因了大当家的野心,成了那遭殃的池鱼!”

    众人闻言,皆惊愕地看向张奎宿,似是都不敢相信张奎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文凤鸣又厉声逼问道:“张大当家,我说得可有错?”

    张奎宿脸色虽然灰败如土,静默了片刻,却是咬牙点头道:“没错,张士强是我先祖,他老人家本是江北军中之人,曾随麦帅抗击北漠鞑子,功成后不愿接受朝廷封赏,这才落脚在清风寨。”

    他这样的应对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就连陆骁也十分诧异,忍不住低声问辰年道:“他怎么这样容易就承认了?”

    张奎宿勾结杨成之事已是瞒不住,与其百般狡辩还不如坦然承认,许是还能夺得些转机。辰年仍紧紧盯着高台之上,低声说道:“我瞧着他这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怕是很难。”

    果然就听得张奎宿又说道:“不过,我杀薛直却不是因着一己私利!”

    文凤鸣千方百计将张奎宿引入了绝境,怎会容他再说下面的话。张奎宿刚一开口,文凤鸣便高声喝断了他的话:“张奎宿!不管你为着什么,结果大伙却都看到了,清风寨因着你寨破人亡,大伙的父母亲人也都因着你惨死官兵刀下,且不说别的,就这两条你认与不认?”

    若是换作心思灵活些的人,此种情形下便是那话说得都对也绝对不能认下,可张奎宿为人忠厚耿直,本就因着这两件事内疚自责,现听文凤鸣质问,竟是困难地答道:“是,是我的责任。”

    文凤鸣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又当头棒喝道:“岂止只是责任,这是你的罪孽!就凭这两条,张奎宿你死不足惜!你想想那惨死在飞龙陉的男女老幼,你想想寨破之时被官兵砍杀的寨中兄弟!张奎宿!你若是还有半点良知,就该在这台上向众位兄弟以死谢罪!”

    这每一句话都似一柄巨锤砸在了张奎宿的心上,震得他三魂七魄都已离体,眼前只晃动着那一幅幅惨绝人寰的画面:那被扔在沟底的男女老幼的尸体,那被官兵砍下的残肢断臂……

    不错,都是他!都是他害得清风寨落到了如此地步,都是他害得无数的人丧命,都是他害得自己的老母与妻子儿女也一同惨死在飞龙陉!张奎宿心中只觉痛悔万分,竟想也不想地抬手朝着自己天灵盖拍了下来。

    一旁的刘头领忙伸手拦住了张奎宿下落的手掌,急声叫道:“大当家!”

    台下的寨众瞧到这般情形,更是都信了那文凤鸣的话,一时如同炸锅,不少人都激愤地叫嚷道:“以死谢罪,以死谢罪!”更有甚者,已开始高声怒道:“杀了张奎宿,杀了张奎宿!”

    文凤鸣见目的达到,便暗暗向着那单舵主使了一个眼色。单舵主略略点头,带头向着仍沉浸在自责之中的张奎宿缓缓逼压过去。亏得那刘、赵两位头领对张奎宿极为忠心,瞧得情形不对便忙将张奎宿护在身后,喝问众人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单舵主冷笑一声:“要做什么?自然是要替清风寨铲除叛徒!”

    话未说完,他人已向前扑了过来,那赵头领挺身而出接了他一掌。刘头领心中大急,又瞧得张奎宿仍是睖睁不语,忙大声叫道:“大当家!咱们中了贼子的奸计!”

    张奎宿这才醒悟过来,他本是要当众揭穿文凤鸣的面具,不承想却落入了他的圈套。到了此刻,台上除却一些谨慎稳重之人尚保持中立之外,剩下的人隐约分为了两派,倒是站在文凤鸣一边的更多了些。也亏得张奎宿这些年来也交下了几个肝胆相照的兄弟,直到此刻仍是肯护着他。

    台上两派人相争,远处的陆骁看戏却看得热闹,还不忘问辰年道:“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眼下分明是文凤鸣占足了优势,甚至只要他现在能杀了张奎宿,完全可以取而代之。辰年说道:“我若是张奎宿,之前才不会和文凤鸣斗嘴皮子,先杀了文凤鸣再说!”

    就如封君扬曾与她说过的,你既是对敌,便要心狠手辣,如若做不到这一点,那索性也不要去和人家叫阵。文凤鸣武功低微,远不及张奎宿,张奎宿不先杀了他,反而要与他讲什么道理,那就别怪被文凤鸣带沟里去了。

    陆骁听辰年说得杀气腾腾,不由得侧目看了她一眼,问道:“那现在呢?若你是张奎宿,现在怎么办?”

    辰年答道:“自然还是先擒住文凤鸣以武力震慑全场,然后再慢慢为自己辩解。不然现在谁容他说话?”

    陆骁默了一默,却忍不住问道:“小柳可是你的好友?”

    辰年点头道:“是啊。”

    陆骁又问:“文凤鸣可是小柳的亲爹?”

    辰年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到了这里,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你怎么这样问?”

    陆骁的眉头就不由得皱了皱:“我只是奇怪,文凤鸣既是你好友的亲爹,怎么却听着你跟他有仇一般?”

    辰年愣了下,答道:“小柳是小柳,文凤鸣是文凤鸣,小柳是好人,也不见得她爹就一定是好人了啊。”她停了一停,又解释道,“你不知晓寨中之事,虽然杀薛直确实是张奎宿与杨成合谋,可我总觉得文凤鸣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正说着,忽地失声低呼道:“坏了!张奎宿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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