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共处一室-《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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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年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要是想做些精细好消化的东西,你说做什么好?”

    这话却把邱三给问住了,他小时候家里贫苦,长大了家里苦贫,除了手上偷到钱的时候曾往酒楼里吃过两顿酒宴,就再没吃过什么精细好消化的东西。他把脑子里听说过的吃食想了一遍,试探地问道:“听说那些富贵人家都是吃燕窝粥莲子羹什么的。”

    这两样辰年倒是从说书人那里听过名字,可她自小身体强壮,极少生病,就是有两次吃坏了肚子,穆展越也不过给她下一碗汤面,这就算是好的了,哪里又吃过什么燕窝粥莲子羹。

    邱三惯会察言观色,只看了辰年一眼就知道她是不会做这两样了,又怕她再恼羞成怒,忙弥补道:“其实那些东西不见得就好了,做起来也费工夫。依小的说,大侠不如给那位爷蒸碗鸡蛋羹,点上两滴香油,一样好吃!”

    鸡蛋羹辰年倒是从小柳那里吃过的,估计着也能做,她想了一想,当下就拍了板,说道:“那就鸡蛋羹了!”

    两人一同进了堂屋,辰年来做,邱三就在一旁指导。邱三也只知道蛋羹要蒸软是要打进水去的,却不知道这水到底要打多少。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水倒多了就磕鸡蛋,鸡蛋多了就又倒水,最后将坛子里存的那十来个鸡蛋全数用上了,足足打满了一小盆,才蒸进锅里。

    辰年就叫邱三坐在灶前烧火,自己则用小锅将剩下的鸡汤重新炖上了,伸手指了指东侧屋子,低声问邱三道:“你可知道他的身份了?”

    邱三点头道:“小的知道了,刚才还是小的伺候着那位爷打水梳洗的呢。”他停了一停,偷偷看了东侧紧闭的屋门,又小声补充道,“谢大侠放心,这位爷既然能看得起小的,小的定不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辰年暗暗咂舌,也不知道封君扬怎么和邱三说的,竟然三两句话就把人给笼络住了。她压下心里的惊奇,只面色严肃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多说了。他是个守信之人,只要是许了你的,定不会亏了你。他这样的身份,锦上添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做,眼下好容易有个雪中送炭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抓住了。”

    邱三听得连连点头,他刚才又受了封君扬的点拨,此刻便低声说道:“谢大侠放心,小的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莫说是屋里那位爷,就是谢大侠这里,小人也记您的恩的。”

    辰年听他开口闭口都是“大侠”,多少有些不顺耳,便说道:“以后莫要再叫我大侠了。”

    邱三很是机灵地改口道:“小的知道了,谢姑娘。”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会儿,辰年忽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叫道:“呀!坏了!”

    邱三也忙冲过去看,锅盖被掀开,蒸汽散尽之后,就见小盆里的鸡蛋羹上全是蜂窝状的小孔,已是蒸得老了。

    封君扬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怎么了?”

    辰年与邱三一齐回头看去,两张脸上的神情竟有些相似,都有些讪讪的。封君扬便走过来看了一眼,面色不变地问道:“能吃了?”

    满满一小盆鸡蛋羹,不光够封君扬吃的,就连辰年与邱三也都分到不少。辰年端着自己的碗,只偷偷打量封君扬的反应,就见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似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一般。辰年忍不住在桌下偷偷踢了邱三一脚,用口形问他:“好吃吗?”

    邱三觉得这话实在难答,若说好吃,这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可若是说不好吃,又会辜负辰年对封君扬的一片心意。再说正主那里尚吃得有滋有味,他又怎么能煞风景地说不好吃呢?纵使他油滑,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辰年,只得装作没看懂辰年的暗示,低下头去默默地吃饭。

    辰年瞧他装聋作哑,心里气恼,忍不住又要去踹他。

    封君扬那里却突然淡淡说道:“很好吃。”

    辰年与邱三两个都是一愣,辰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问道:“啊?好吃啊?”

    邱三看得肚中暗笑,口中说道:“您两位坐着吃,小的蹲着吃惯了,坐不住!”

    待辰年反应过来,邱三已是端着饭碗避到了门外。她不觉更是尴尬,恨不得也学着邱三端着饭碗到别处去吃。亏得封君扬神色一直淡定如常,仿若无事般安静地吃着饭。辰年这才厚下脸皮,只当他刚才是真心夸她。

    一顿饭吃完,自有邱三抢着去刷锅洗碗。辰年陪着封君扬进了里屋,见他面色比起昨日来已是大好,便问道:“你身体如何?”

    封君扬答道:“没有刀剑外伤,只是使不得内力,彻底放弃了倒也不觉得如何了。”

    他话虽说得轻松,辰年却知道对一个习武之人,苦修多年的内功一朝尽散,放谁身上都是个巨大的打击。她有心要说她以后定会替他寻到疗伤之法,可转念一想现在就算说再多也是无用,免得教他心里更加难受。于是便也不再提这话,只与他商量道:“我想叫人去青州城里给叶小七送个信,你能不能帮我写封信给顺平,也好叫他放了叶小七?”

    封君扬略一思量,答道:“此事不能写信,我告诉你两句话,你叫人捎给顺平,他听了自然会相信来人的身份。”

    辰年明白他是怕信件落入敌手,便问道:“什么话?”

    封君扬想了一想,答道:“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辰年只简单地读过几本书,认了些字,并不曾学过这些,她轻轻地咬了咬唇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封君扬微微一愣,有些歉意地弯了弯嘴角,耐心替她解释道:“这是《中庸》里的一句话,意思是君子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更是小心谨慎。在没有人听到的地方,更是恐惧害怕。”

    他细细地将《中庸》中这一段话都解释给了辰年听,又说道:“你告诉那传信之人,若是顺平往后接,那就是无事。若是顺平假作不懂,那就是府中情形有变,叫他速速离开就是。”

    辰年认真地将这一段话都背熟了,出去叫人找了往日里交好的伙伴过来,托他去办此事。那人肚子里的墨水连辰年还不如,这样绕的一段话,他费了好大劲才算是勉强记住了,与辰年说道:“辰年,你放心,我自会见机行事。”

    辰年不敢再留下封君扬一人,只送那人到了院门口外,又细细地嘱咐了几句,才看着他从后山方向走了。她又默默地立了片刻,直到瞧不见那人的身影才转身回院,不一会儿却又听邱三在院子里喊来人了。

    来人是小柳,臂弯里挎着个篮子,里面藏着她从父亲文凤鸣那里偷的老山参。因为封君扬在屋里,辰年怕被小柳看出什么端倪来,就没请她进屋,只拉着她在屋檐下说话。

    辰年问道:“你偷这东西,二当家那里没有发觉吧?”

    小柳抿了抿嘴,答道:“我爹这几日忙得都不着家,他怎么会知道!”

    辰年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见院外守卫的人都没注意她们这里,就贴近了小柳,低声问道:“你可听说寨子里的事情了?可知冀州军到了哪里?”

    因着父亲的缘故,小柳虽不大出门,却也对这些事情知道一二。她压低声音答道:“冀州军到了哪里不知道,不过听说我爹他们的意思都是要坚守寨子,说咱们寨子易守难攻。”她停了停,凑到辰年耳边低声说道,“我看隔壁的严婶子她们已经在偷偷收拾东西,说是打算出去避一避。辰年,我们也和她们一起走吧。”

    辰年不动声色,故意说道:“寨子现在守卫森严,没有大当家的命令,哪里就能走得了了!再说山里又危险重重,且不说那些野兽,万一再遇到冀州军可怎么办?”

    小柳也只听别人说了几句,具体安排也不知道,闻言便也沉默下来。

    辰年就又说道:“寨子里还有这么多家眷,大当家总要想法安置的,还是等等再说吧。”

    她本是随口一说,谁知这话却说得极准。下午的时候,张奎宿便派人传了信过来,叫辰年收拾细软,明日寨子里会派人送这些家眷出寨子避一避。辰年身无长物,倒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件换洗的衣服,唯独教她有些发愁的是封君扬。

    她收拾了穆展越几件干净的衣物给封君扬用,又将自己收藏的长剑交与他防身,和他商量道:“既然是往深山里避,少不得要翻山越岭,怕是骑不得马。要么明日我向大当家要一副滑竿,叫人抬着你走吧。”

    封君扬却是笑了,说道:“哪至于如此了,我就是再不济,总比小柳脚力要好吧。”

    辰年暗道要比脚力你还真不是小柳的对手,那丫头也就是看着柔弱,从小也没少和我们疯跑过。比起耐力,怕她都不是小柳的对手。辰年怕这话太过于打击封君扬,便没说出口,心中却暗暗决定明日一早就去找滑竿。若是人手实在不够,她与邱三来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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