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窃(三)-《你好,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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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窃(三)

    康萍萍是个很孝顺的女孩子,    长到十八岁都没跟爹娘顶过嘴,更从没质疑过长辈,    可最近几个月,    她的这个念头却松动了。

    “大概是两三个月之前吧,我爹突然变得古里古怪,有时候莫名其妙笑起来,    有时候又特别紧张,    脾气也不好。

    当时我们都以为爹是不是病了,想叫他去看大夫,    还被骂了一顿……

    过了一段时间,    爹忽然高兴起来,    不年不节的还割肉买酒,    又给我和娘扯花布做衣裳。”

    回忆到这里,    康萍萍脸上不自觉泛起一点幸福的笑意,    “家里的日子不算紧吧,可以往不到过年、过节很少做新衣裳的,我跟娘都很开心。”

    她说话没什么条理,    讲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度蓝桦不得不结合之前从小鱼那里得到的消息主动帮忙引导,    “也就是说,    你爹背地里偷偷发了个小财?”

    平头百姓家中每一文钱都有固定去向,    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铺张起来?

    康萍萍有点惊讶,    点头,    “是,    不过当时我们还不知道,爹也不说。”

    她有点紧张,    本能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继续道:“那段时间爹的心情特别好,红光满面的,但是后来有一天吧,嗯……应该是中元节前的那几天,娘不知怎的就跟爹吵了一架,我和兄弟们本想去劝的,可隔着窗隐约听说是什么钱的事儿,就没敢进去。

    后来我才知道,是爹偷偷把家里的积蓄拿出去做什么买卖了,没告诉娘,结果娘准备去拿银子买祭品时发现了,两头就吵起来。”

    “如果是做生意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啊,”度蓝桦道,“没必要瞒着你娘吧?

    是风险特别大,还是数额特别大?”

    康萍萍微微垂着头,“原本爹不肯说的,可娘闹得厉害,又嚷嚷要和离什么的,他也怕,就说了。

    说是一个能人带着,稳赚不赔,投的多回的多,之前他担心不保险,只投了五两银子,结果十来天就回了七两多,所以,所以这次他就一口气投了二十两。”

    二十两?

    !

    度蓝桦的眉毛都因为过分惊讶而高高扬起,看上去好像随时都会从脸上飞出去似的。

    在清江镇这样的小城里,一家人一年可能都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不对,应该说相当一部分家庭可能都没有这么多积蓄吧?

    方青己都忍不住在旁边感慨:“你家还挺宽裕哈。”

    二十两呢,说拿就拿出来了,而且还是过了好多天才发现。

    这也就意味着还有别的日常开销的银子,不然不会不知道。

    康萍萍脸上一红,小声道:“家里有几亩地,主要是爹会给牲口看病。”

    这年头,牲口不仅是重要的出行工具,还是最宝贵的农业财产,百姓家看重爱护它们甚至重过自己,当兽医绝对是非常有前途,更有钱途的营生。

    “那后来呢?”

    度蓝桦追问道,“是银子赔了吗?”

    康萍萍摇摇头,“大概七月底吧,爹那天特别高兴,回来后就给我们看了一大包银子,有将近三十两呢!”

    “三十两?”

    度蓝桦和方青己异口同声道。

    这回报率可够吓人的哈。

    听到这里,度蓝桦心里已经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因为后世类似这种前期“稳赚不赔”“高投入高回报”的非法集资犯罪真的太多太多了。

    康萍萍点头,双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抓着袖口,“赚钱确实高兴,可我跟娘却都害怕起来。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买卖?

    我家也没什么能人,怎么可能突然撞大运?

    一开始娘还以为是爹在外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营生,可那段时间他确实没怎么出门,偶尔出去几回,也是找相熟的秦伯伯……”

    方青己看了度蓝桦一眼,见她没做声,这才问道:“担心归担心,家里赚了银子是好事吧,那你怎么跑到衙门报案,还说失窃?”

    虽然听着是挺蹊跷的,可真要细说起来也没犯法啊。

    朝廷不许人骗钱,可没禁止人家带着赚钱啊。

    单纯目前为止他们听到的这些线索,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跟你娘担心,不想你爹继续,”度蓝桦忽然出声道,“但他忍不住,非但忍不住,还带着你个几个兄弟一起干,是不是?”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如果不在前期给足甜头,后期人家怎么收网呢?

    人为财死,普通人很难抗拒这种近乎天上掉钱的巨大诱惑,这个康萍萍还真是挺难得。

    “是,”康萍萍的眼眶都有点红了,一张嘴也隐隐带了哭腔,“爹分明答应得好好的,说赚这点就够了,可没想到,没想到他这次连我的嫁妆银子都送出去了!”

    她十一月初就要嫁人了,前几天,也就是八月十六那日才,男方那边送了聘礼来,家里也给准备了嫁妆,准备成亲当日一起带去婆家。

    这门亲事双方都挺满意,男方就是城北开车马行的少东家,人很老实能干,康萍萍也像其他待嫁少女一样,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绣着嫁衣。

    然而就在前几天,她准备再次盘点一下时,却愕然发现压箱底的现银和一套银头面不见了!

    “两个十两的银锭子,那套首饰连工带料要三十多两呢,一部分还是娘融了自己当年的嫁妆打的,都被我爹拿出去干什么买卖了!”

    说到这里,康萍萍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这算什么事儿呢?

    女儿要成亲了,当爹的却把彩礼和嫁妆都偷走了,若是能及时回得来倒也罢了,可若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对得起人家!”

    别说康萍萍哭个不停,就是知道消息的康娘子也快疯了。

    做生意这种事最不保险,有赚就有赔,眼瞅着还有俩月闺女就要出门子,可这头自家男人就把彩礼、嫁妆全都霍霍了,这是人干的事?

    上回往家里拿银子时,康娘子就觉得不大好,可如今看来,哪里是不好,她男人简直是疯魔了!

    你自己要赌不要紧,可别把手伸到闺女那头去啊!一个闹不好,闺女的终身大事都要黄,简直作死呢!

    要不是看康萍萍实在伤心,度蓝桦都要替她骂一骂那个鬼迷心窍的康老爹了!

    赚钱归赚钱,可他走到这一步,简直是不给家人留后路啊。

    她叹了口气,抓住康萍萍的手安慰道:“你跟你娘想让他把银子要回来,可他不肯,所以你没办法,就想去衙门报失,对不对?”

    康萍萍抽噎着点头,“我,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可我实在没法子了……这段时间娘都被气病了,可还是硬撑着不敢倒下,带着两个嫂子没日没夜的做针线,想着万一那银子回不来,好歹能补一补窟窿。

    可是,可那是足足五十两啊,三十两是人家的聘礼,就这么两个月,怎么赚!”

    说到这里,小姑娘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饶是她没读过书,没什么见识,也知道报假案绝对不是好事。

    可,可除了这个,她还有什么法子呢?

    康家娘们儿几个的女红并不算特别出色,平时家里赚钱的大头还是田地和户主康广业,如今也不过走投无路罢了。

    所以康萍萍这几天闭门不出也不是在绣嫁衣,到了这份儿上,她都不敢想这门亲事还能不能成了,只巴望着赶紧赚点银子,回头未婚夫家悔婚时,有钱赔给人家……

    前天康娘子终于撑不住累倒了,康广业却只是嘟囔,嫌她头发长见识短,活该受穷,好好的事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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