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蚕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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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在她身旁,双臂支在围栏上低头看她。味道四面八方。

    “不用了…”她不想与他对视。

    忙远离他,低了头准备转身。“我先回座位了…”

    气息突然冷却。他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慌张地甩开,看了他一眼。“那个…被人看见了不好。”

    明白垂眸看了看被甩开的手。这些天她一直都这样疏远他,他已经忍到了现在。

    他没有说话了。她走得匆匆。

    明白转过身,眼睛一直盯着她走进教室。她坐到座位上,她和卢子谅笑着聊天。

    她的手指戳了一下男生的肩膀,男生笑了。

    他习惯性想扣中指的血疤。摸上却完好如初,一片润滑。不适触感使他放弃了动作,后背慵懒地靠在墙上,轻轻眯了眼。

    盯着她。眉宇突然沉如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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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偷偷玩一局?”她戳了下卢子谅的肩。

    枝道现在心情极度郁闷,郁闷到只想打游戏解闷。上午卢子谅邀她玩,她那时没乐趣,现在却想打游戏发泄。

    因为这混蛋!她心里发苦。

    只打了一局。结果输得惨烈,心情更糟。

    她趴在桌上,侧脸下意识瞟向他。他正静心练题,风轻云淡,翻卷的手柔白。她的国疆却烽烟四起、寸草不生。

    她怎不能像他?她嘶声说喜欢别人。他只是冷眼旁观,情绪平如直线。

    她若像他:情绪收敛到从不烦躁。

    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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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团黑雾,早晨江与山最浓的那片,是时隐时现的船。

    他或许爱她,或许不爱她。爱她所以恋爱,不爱她所以反感。也或许是爱只能到这样。

    她得承认:爱永远无法大于人性。人最爱的人是自己,所以很少有人会把别人放进骨头里去爱。她理解他,她也是这样。可以雨天为他送伞,也可以冬天为他取暖。但她不可能爱到为他去死、为他放弃人格。

    猜他爱不爱、爱的程度、爱的成分,一点动静就兵荒马乱。她理解他,却难受。

    她明白了:

    爱是不断试探双方底线,直到对方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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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课间有十五分钟。她下了楼,想去操场走几圈散散心。

    黑色的大操场容纳了冬夜。冷风瑟瑟,光倾泻如雨。每半圈有一盏,她的影子被光吃掉又吐出,循环往复。她不断路过聚光,又漫进黑暗。

    后来她仰着头,陪月亮散步。她想起她读过一句:月不因暂满还缺而不自圆。她看风里残月,一时心沉。发散地想的确没有人能做到圆满一生,却在一直追求圆满。像月一样,每一次“圆”就是一份成长,接着又要往下个阶段继续成“圆”。

    无穷无尽下去,直到灯枯人亡。

    她看得入神,今天格外认真。却突然被一双手猛地扯进角落里。

    墙的对面是墙,黑色像水漫透这所天地。她被扯得呼吸不平、脖子些疼,贴在墙上的脊背瑟瑟发冷。墙上的黑色曳影和他的呼吸一致。

    贴近她的他,味道她熟悉。

    她推了他一下,忍不住发酸。“你干嘛啊?”

    他不说话。她借用微光打量他。他半阖长睫下的黑影如深穴,表面后的无限深意令她后背发凉。

    她微微低头,她是病人需要他救。“明白…”

    明白没有回她,只是脸颊的热量离她越来越近,近耳的呼吸像污她的神经,白雾徐徐,虚气如烟。她被他的沉默弄得心神不宁,像踏入禁区,不知何时就会被摧毁。

    他凑近她的呼吸像分手|炮时在她耳旁换气,每一次交|媾都气若幽兰般在说: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所以最后一次。

    我会好好疼|你。

    他是有病的医生。“快高考了。”

    所以?她的耳侧发痒。偏了头轻轻回他。“嗯…”

    “不要和别人玩游戏了。你要收心。”他看了她一眼。“…好好学习。”

    她下意识反驳,证明自己没错。“我有好好学习。就…而且,我就只打了一局。”

    他看了她很久。眼神如透明的洋流,顺着时间经纬编织出一张无形的死网,她被他看得窒息。

    他突然垂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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