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修-《蚕枝》


    第(2/3)页

    晚十一点,超市关门。

    枝道理完收银台,跟老板说再见,掀开门帘。

    小区逐渐锈破,池塘干枯杂草漫野,木头搭的凉亭,藤蔓爬满木头,木头发绿。草坪缺斤短两,路灯亮一个、暗一个。两年砍走这漂亮的衣服,留一批血淋淋的骨架。

    曾踏疼的街道小路、背熟的店铺门牌、按出指印的门钮、十字路口。

    她站住,抬头,仰视四单元第七层楼。黑漆漆的四格窗户。

    这里旧得好像从没来过。

    枝道摸黑回家,她捏着包带,夜风里指尖凉。

    进了小区拐弯,绕过草坪,再拐弯,前面是凉亭和池塘。单元门是老式铁门,十几条镂空竖杠,住户门按钮上的数字脱落很多。最高七层,只有楼梯。

    路过凉亭,她掏出钥匙,钥匙圈在食指上,一阵阵响。

    声控灯在远方,她跺了下脚,灯亮起。灯昏黄,照得周遭事物模糊。她对门左侧草坪凭空出现的一棵树稍微纳闷。

    再走近些。

    是个人。

    背对她的人很高,低着头,衣着不明。

    枝道对陌生人不上心。她绕过人走到门前,挑出钥匙后弯下腰,锁头对准锁孔。

    所有锁齿对上,她往右扭动,门咔嚓一声弹出。她直起腰,手握住门把。

    后脖突然一阵潮热,湿湿的。她摸去,还没摸上,背后的人咬了一口。像被蛰了下,肉红了。

    气味熟悉,顺着鼻腔吸入肺叶。她又想咳嗽了。

    枝道双臂紧缩,嘴唇有点发抖。

    他凑到她耳边,热热的气在耳洞里绕。

    “好久不见。”

    声音泠然,音尾有把钩子。

    她的沉静被钩得七零八碎。

    咳嗽两声,声音陈败,抽烟的嗓子有沙沙的杂音。她低下头,说:“好久不见。”

    青年绕到她身前,枝道退后两步。蝉鸣得厉害,她被叫得发晕,叶也晃眼,她低眉顺眼,晃着晃着,一下听不到声音了。

    枝道——

    她缓慢抬头,他的衣服在眼前。她看着,说:什么?

    声控灯突然暗掉,他的脸在黑夜里看不清。隔了会儿,她听见他问她。

    “刚回来?”

    枝道点了下头,右手扣住门把,手肘用力。

    他动作更快,手一推,门又锁上了。

    她的五指动了动,没说话,手放回腿侧,偏着眼看向一簇茶花树。

    花开得很漂亮。

    明白看了她很久,风在中间穿梭自如。她额角一缕发被吹起,他看头发跌落,心也平回原位。

    他的右手把她的乱发别回耳后。“怎么不说话?”

    她侧脸,躲开他的触碰。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说什么?谈谈以前?

    不想谈。

    他脸色有点阴,语气还是温柔。“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见她不说话,明白接着说:“我去南方找你,没找到。”

    枝道摸了摸上手臂,想南方、北方。北方有一所北一,他现在应该在读北一,怎么来春城…

    话也多了。

    他停顿一声,声音沉下来。“我没同意分手。”

    她偏着眼,看向他。

    “嗯。”认可就是最好的反驳。

    /

    有人回家,从她身后走来。中年人打量两眼站在门前的两人,跺脚叫响了顶上的灯,光一下漫开。

    枝道看清了他的脸。

    挑剔的五官,舒服的眉眼,比水柔软。无害?外表是。眼睛还是大,被这双眼折磨了很久。

    中年人把门拉开,门自由的关上,合闭的一声巨响后,她听见他说:

    “枝道,我错了。”
    第(2/3)页